頸間長刀逼命，凜如霜不敢有所動作，便是運轉內力，用勁氣將周身血蝠逼退開去。但血蝠雖被逼退，方才這一瞬的撕咬，也讓她渾身疼痛，傷口處不斷流出鮮血。

暮歸途將長刀朝凜如霜脖頸貼的緊了緊，在凜如霜頸間劃出一道血痕，逼得周圍仙者不敢輕易上前。

得意的笑著，用指尖沾了凜如霜頸間血液，放在唇邊嘗了嘗：“你方才處處對我留手，是因為舍不得念星吧？若非如此，你早就有機會殺掉我。你的仁慈，是你最大的弱點。隱龍君，你既不忍心殺我，就讓我來殺了你吧！”

目光倏然森冷，手中長刀一轉，意欲奪取凜如霜的頭顱！

未央等人心頭一陣緊縮，正欲上前相救，卻見暮歸途刀勢忽得收住，捂住胸口，神情變得十分痛苦。

凜如霜趁機閃身跳出幾步之外，轉身看到暮歸途抱著頭痛苦的模樣，面上肅殺之意逐漸淡去：“牛牛……”

聽見她這聲喚，暮歸途擡起頭來，清澈的眸子裏含著淚水，聲音有些哽咽：“姑姑……”

說完，痛苦的抱著頭仰倒在地，大叫著不住翻滾。

凜如霜忍不住想要上前，卻被佐焰攔住：“隱龍君，不可！他隨時又會變成暮歸途，你莫要心軟！”

凜如霜也知道是這樣，可看著念星痛苦的模樣，她實在於心不忍，心疼得很。

這時，忽聽得念星大叫了一聲：“啊！”

隨即翻身站了起來，嘴唇未動，卻聽暮歸途的聲音傳出：“念星，你以為你阻止得了我嗎？區區元嬰修為，你拿什麽跟我鬥！等著瞧吧，我定要用你這雙手，要你親手殺死凜如霜！”

“不，不要！”念星捂著頭，搖頭說道：“我不會容許你這麽做，不準你傷害姑姑！”

“哼！你算什麽東西？待我殺了凜如霜，你連魂魄都要被我吞噬。別再掙紮了，你根本不是我的對手。”暮歸途的聲音冰冷的如凜冽寒風，聲聲刺進聽者骨髓之中。

“不，不……”念星擡起頭，含淚看著凜如霜：“我說過要保護姑姑，不會讓姑姑受到傷害……”

看著那雙單純清澈的眼，凜如霜雙眸泛起霧氣。恍然想起這一世重逢時，與念星相處的那段時間……

“今後牛牛一定時時刻刻守著姑姑，就算拼了性命，也絕不會再讓姑姑受到半點傷害。”

“牛牛會更加努力的修煉，為的是斬妖除魔、護佑蒼生。”

那抹幹凈陽光的笑容，似乎能掃清他人心中所有陰霾。這樣美好的少年，正是最天真爛漫的年紀，出眾的修為、刻苦的毅力，是世間難得的優秀仙者。

卻偏偏是他，為什麽，偏偏是他？

“姑姑，您一定有辦法除掉他對不對？”念星用哀求的語氣，哽咽說道：“別再猶豫了，殺了我，殺了他。我不能再害人了，更不能傷了姑姑。”

凜如霜垂下眼眸，仍在猶豫不決。

念星瞧出她的不忍，無奈開口催促：“姑姑，您是正道領袖，是牛牛讓您為難了。我已作孽太多，害了那麽多無辜性命，我該死。您很清楚，若不殺我，將後患無窮，您不該因一己的感情，將天下蒼生置於危險的境地。”

說完，又是一陣痛苦襲來，逼得他不得不抱住頭，強行與暮歸途抗爭。一邊掙紮，一邊含淚看著凜如霜：“姑姑，快動手吧！我壓制不了他多久，您也很清楚，時至如今，我已必死無疑。就算您不殺我，又能改變什麽呢？求您莫要再猶豫，動手啊！”

“你給我閉嘴！”暮歸途的聲音再度從他體內傳出，憤怒的聲音有些嘶啞：“你以為她殺得了我嗎？即便她動手，也只是殺了你而已！念星，別再天真，認敗吧！”

“不，絕不！”

念星仍奮力在與暮歸途爭鬥。凜如霜明白念星的苦心，也深知無論怎麽做都救不了念星。之所以拖延，不過是因為念星的魂魄還存在著，她不想親手結束念星的性命。

可即便拖延，又能如何呢？念星遲早要被暮歸途吞噬，再猶豫下去，只會害的更多無辜之人枉死。

權衡之下，狠下心來。將九天龍吟劍化去，擡手喚來無極玉刃。

玉色短刃出現在凜如霜手上，暮歸途見了，渾身一顫：“這……怎麽會在你手上？”

話落，亦是擡手喚來無極玉刃。只是他的玉刃，乃是當初凜如霜托澹臺鶴景打造的仿制品。

細細查看，暮歸途也發現了手上玉刃是假的，不可思議的看向凜如霜手中那短刃，隨即自嘲一笑：“原來早就被你掉了包！我竟被你蒙騙了千年，你可真是高明啊！”

凜如霜面無表情，也不多言，緊握無極玉刃朝暮歸途沖來！

面對無極玉刃，暮歸途再也冷靜不下來，立即想要躍身躲避。這玉刃可是唯一能讓他魂飛魄散之物，他怎能不怕？可不管他如何發力，這身子卻一動都動不了。

是念星，正拼盡最後的力量，強行將身體定在遠處。

“暮歸途，我說過，不會再讓你傷害姑姑。”

眼見著凜如霜的身形快速閃至，無極玉刃泛著寒光急速逼近，暮歸途慌亂無比，急得語無倫次：“你做什麽？念星，別這樣，別，啊！”

話音未落，無極玉刃已至身前，直直刺進念星眉心之中！

念星雙目圓瞪，痛得渾身一顫，看著站在身前手持無極玉刃的凜如霜，開心的揚起嘴角，隨即身子一傾，朝後仰倒下去。

凜如霜怔怔的站在原地，看著念星緩緩倒地，似乎卸下了背負許久的重擔，只是視線有些模糊，心口陣陣抽痛，卻哭不出聲來。

念星倒地之後，眉心的無極玉刃化作片片白霧散開，只留下深深的血洞。

念星的魂魄在漸漸消散，他終於不必再苦苦與暮歸途做鬥爭，也再不必，因親手殺害生靈而內疚痛苦。

“姑姑，牛牛不能陪你去看桃花了。”如水的雙眸瞇起好看的弧度，笑容幹凈的，仿佛能驅散他人心中所有陰霾，只是嘴角和眉心的血跡，實在令人心疼。

“若有下輩子，牛牛還能再見到姑姑嗎？”留下最後一句話之後，安然閉目，帶著他獨有的笑容，身形一點點化作流光，隨風飄散。

“牛牛……”凜如霜擡起手臂，試圖觸及那些飛散的光點。淚水無聲落下，掉在念星倒落之地，滲入泥土。

……

時光流轉，如水如夢。轉眼，又是一千年過去。

千年前，三界連著發生了幾樁震撼天地的大事。

先是法力高強的魔界至尊忽然傳出死訊，緊接著，蓬萊神君亦魂散天地。而後，隱龍君親手誅滅禍世之魔，還了三界一個安寧。

至此，三界間是從未有過的平安盛世。沒有妖魔作亂，沒有鬼怪橫行，仙界也是人才輩出、日漸壯大，只是，再也沒有隱龍君的消息。

墨君華與蕭雲賦的死，給凜如霜帶來了無盡悲痛，從那時起，凜如霜便一蹶不振。

世上關於隱龍君的傳說，跟著他們停留在一千年前。

一道銀芒劃過天際，落在雄山附近的山巔之上，未央化出身形，迎風立在斷崖邊緣，遠望雄山險地。

再過幾日，就到了雄山證道的日子。千年前與凜如霜分別之時，他曾向凜如霜求了個承諾，承諾千年後的雄山證道大會，要與凜如霜把酒言歡，不醉不歸。

卻不知，凜如霜這散漫不羈的性子，在外瀟灑的久了，是否還記得當初約定？

笑了笑，捏緊手中信箋。

“隱龍，你可一定要來啊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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